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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佈時間：2022-03-05
無常的心理處方箋(二)：應無住，而無所不住
黃曉芳 諮商心理師台北慈濟醫院癌症中心
作為回應疫情下的「來不及說再見」，〈無常的心理處方箋：侘寂、一期一會〉發布以來1，不少人再問「侘寂」到底是什麼？「侘」是個不熟悉的字，「寂」好似有所感受，一幅秋末枯槁的畫面，飄下最後一片殘葉……
最早能夠回溯的金文，「侘」狀似一人、一物，於屋宅內，「凡物所安」是宅，有所寄託也是宅；「侘傺」在〈離騷〉裡，是失志，是困頓。侘寂禪學所傳遞的，是對無所安頓的一種觀照。
而「安」又是什麼？甲骨文裡，是一位女子跪坐在屋宅內；《莊子․天地》定義「共給之之謂安」，好似踏進一座香氣蒸騰的宅邸，有大地之母般的慷慨與寬容，而我們都是命運之中的遊子。
在生命中的某些時刻，我們總不禁叩問：為什麼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會發生在我身上？
「為什麼是我？」是很多癌症病人都會問的問題，有人往環境因子檢討，有人調整生活作息，有人探究心理壓力……我常向病友說，找到能讓你安頓的答案，並可以在這安頓中往前走。
而這種探問，卻往往止於「等治療完了再說」、「我一定可以好起來」、「我怕哪裡沒做到會影響病情」……而侘寂要剝除的是，對完成、完美的期待，對長存、永遠的渴望，侘寂要我們活在現在進行式中，如是我聞。
佛經裡常起始的「如是我聞」，在每個生命的現場，什麼是如是我聞？
我聽到我聽到的，我看到我看到的，我可以分辨，但沒有判斷，舊時王謝堂前燕2，銜泥燕子爭歸舍3，對燕子來說，無所謂繁榮、破敗，更無謂頹喪、軒眉……既然所謂槁，所謂殘，都是人的眼光，那麼便可以此觀照。
「不要一直看結果，好像一個貪念。」
「我沒有想過可以沒有答案，好像很深刻地活在當下的懷抱裡。」
「難不成是別人嗎？我問自己，我願意分擔眾生的苦，我願意。」
「就是我就是我啊~很幸運的時候我們會覺得不公平嗎？」
這都是會談後，在某一刻病人分享給我的感悟，我心存惦念，惦念這些自磨難中淬煉出的靈性，閃現在嘔吐、鼻胃管、點滴架，一張張嶙峋的眼鼻中，無罣礙故，無有恐怖。
無罣礙故，無有恐怖。
我仍在這些安頓中，思索金剛經的「應無所住」，又如何凡物所安、共給謂安？我耳邊響起莊子對天籟、地籟形容的「吾喪我」4，這真是莊子啊，才會有這樣的逍遙：
吾以天地為棺槨
以日月為連璧
星辰為珠璣
萬物為齎送5
我執消失了，天地為之開闊，而我還在，卻無所不住，連「執著於不執著」都消融了，這樣的「喪我」不是喪志，而是無所謂喪志；不是昂然，而是無所謂昂然，它卸下了抗癌鬥士的戰袍，還給了肉體凡胎一場侘寂的安頓，方生方死，方死方生，方可方不可，方不可方可6。
應無住，而無所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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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無常的心理處方箋：侘寂、一期一會https://www.commonhealth.com.tw/blog/4192 (康健Web only)
- (唐)劉禹錫〈烏衣巷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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